旦狗
每每路過樓下的寵物店,兒子都要拉我進去看看,看完的之后的話題就是他要養一只小狗,然后我堅決反對。以至于現在,我帶著他都走馬路對面,生怕他又提相同的要求。我并不是沒有愛心,也不是不喜歡狗狗!其實,是因為我曾經擁有一只屬于我自己的狗狗,它叫旦狗。
那年我不到六歲,下過一場大雪的元旦格外清冷。我和村里的孩子們在雪地里撒歡兒!突然看到水壕旁的枯井旁放著一個敞著口子的麻袋,里面有五只嗷嗷待哺的小狗!我挑了一只純黑的裝進棉襖里轉頭就往家跑!感覺這個小生命在我懷里瑟瑟的發抖!我忘記了下過雪的地滑,一路跑一路摔,跌跌撞撞的進了門!
母親看我抱了這樣一個小玩意兒回來,很是生氣。她一邊抱著兩歲的弟弟,一邊指著我懷里的小狗說:“我連你倆都養不活,還能養個啥?快扔出去!”我一邊哭一邊抱著小狗往出走!住在同一個院子的爺爺聽見我哭,從窯里走出來。他又看見我懷里抱著一只小狗,用他布滿老繭的打手摸了摸我的頭,笑著說:“你別嚎,爺爺給你養著,等著過了年,再春里出去,這崽子就長大了,能看家護院哩!”我把狗狗高高的舉過頭頂,交給爺爺,覺得這個冬天不那么冷了!
后來,我和爺爺給它取了名字叫旦狗!因為畢竟是在元旦的時候撿到的么。果真過了年,原本站也站不起來的旦狗就能滿院子亂跑,見了我就搖尾巴!爺爺笑著說:“這幾包娃娃頭奶粉沒白喝!”過了春天,旦狗退了一身毛,原本黝黑的毛色變的發黃,但眼睛里還是透著機靈,還是那么可愛!
等到秋天,我開始在鄰村的小學上學前班,天蒙蒙亮就和小伙伴們結伴去上學。我從來都不覺得害怕,因為旦狗總遠遠的跟在我們后面!一直送到學校大門口,我扔一個小石子砸它,讓它回去,它才搖搖晃晃的轉身離開!
上學沒多久的八月十五,在部隊的父親探親回來。我正準備給他炫耀我的旦狗長大了,卻怎么也找不到它!直到兩天后的早上,媽媽要燒火做飯,去腦畔上找柴火,發現旦狗躲在曬干的柴火堆后面!滿臉憔悴,兩眼通紅,眼淚汪汪。爸爸一眼看出旦狗生病了,趕緊找村里的赤腳獸醫給瞧瞧!醫生開了些土霉素,給旦狗吃了兩天,它又開始搖著尾巴滿院子亂跑!爸爸說:“狗是最忠誠的,有靈性的狗等自己快要死的時候就會離開家,找個沒人的地方等著結束自己的生命!旦狗是最忠誠狗,它可能以為自己的生命快要結束了!”聽完他的話,我淚流滿面!
旦狗很是聰明,看家護院很是了得!所有人的腳步聲它都能辨別,更不用讓它看到或者嗅到!陌生人但凡上到我家坡上還沒進門,它就開始汪汪直叫!我每天放學,旦狗早早的站在儉畔上迎我。后來聽說為了防止瘋狗病,要把狗狗都槍斃了!我們就把旦狗放進寒窯里,丟兩個饅頭給它,囑咐它不要叫,它是不會叫的!終于應付完打狗隊的,我每天都能在院子里看到我的旦狗,別提有多高興了!
過了幾天的一個晌午,我放學回來,都進了院子卻沒有看到旦狗來迎我,很是失落!滿院子找它!我問爺爺奶奶都做作聲,問媽媽,她說:“瘋狗病兇的很,打了狗是好事兒!”我嚎啕大哭!儉畔底下的大媽上來說:“你奶奶拉著旦狗到隔壁村找打狗隊的把旦狗打了!旦狗一聲都沒叫,一直看著那個坡,估計是等你哩!”就為這,我幾天吃不下飯!一閉上眼睛就是旦狗含淚望著路口的坡,等我的場景......
過了很多年,我們都閉口不談旦狗,好像從來沒有養過一只叫旦狗的狗。直到大前年奶奶去世,我問媽媽為什么好端端的要把旦狗拉去打了!媽媽說,當時村的一個老奶奶跑來說,得了瘋狗病害怕得很,尤其是咬了娃娃們就不得了,奶奶也是害怕狗傷了你們,才含著淚拉旦狗去的!旦狗一聲沒叫,眼睛里都是淚!那旦狗就是精的很!我那會兒要到后山上鋤地,它一直跟著我,我嫌麻煩就用石頭、土疙瘩打它,它都不回去,一直遠遠的跟著我!我鋤地,它就臥在不遠的地方陪著我。等干著干著一抬頭,咋別人都干完活回去了,這個后山就剩下旦狗陪著我,也就沒那么害怕了!我就不愛養狗,但是就是從那時候開始喜歡上了旦狗,現在想想旦狗真的是只好狗!
這些年都過去了,我甚至不能清楚的記得其他和旦狗在一起有趣的事情,但總記得它是我最忠誠的伙伴!我有時候不想刻意想起它,但每每想起它時,內心都是暖暖的!我不想再養一只狗,因為再也沒有一只狗能代替旦狗,也不想有這種永別的傷痛!